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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锦宁一愣。
听闻厉王脸部被毁,如同厉鬼。
她昨晚就想摘下面具的,但担心伤到他的自尊,便没有动手。
如今他主动提起,看样子是不在意毁容的,那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面具很快摘下,露出了一张狰狞斑驳的脸。
他的脸上也受过刀剑伤,其中一道伤疤从耳根处一直蔓延到了下巴,此时皮肉翻了出来,里面渗出了脓水,腥臭狰狞。
伤口感染导致了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
另外半边脸也有擦伤,但不算严重。
阮锦宁盯着他的伤口出了神。
裴云之自面具被摘下后就一直在盯着她,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期待着看到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狼狈着逃窜,没形象地放声尖叫……
然而,并没有。
她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没有表情地盯着他的脸看。
这是什么反应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很不满。
内心却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触动。
王妃对本王这张脸,还满意吗
见她迟迟没反应,他迫不及待地哑声问道。
阮锦宁这才回神,看着他看似晶亮、实则死气沉沉的眸子,她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人在长期的病痛折磨和周围人的漠视、别有用心的对待下,心理已然出现问题了。
对待病人,她向来宽容,何况这人将来还是她的合作伙伴,她淡淡道:王爷只是生病了,待到您病好了,脸就可以恢复正常。
裴云之不依不饶:王妃在转移话题你不敢回答你很害怕是不是……
他亮晶晶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子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是不是撒谎,他一看便知。
彼时,他的心中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矛盾。
明明知道她会撒谎,并热衷于戳穿这些虚伪的人的谎言,喜欢看到他们惊慌失措或厌恶愤怒的表情。
却又……害怕她真的不撒谎,直接说出她的厌恶。
为何会这样呢
大概是因为,她是这一年多以来,唯一一个没有在突然看到他的模样以后,立刻露出嫌恶表情的人吧。
阮锦宁这次没忍住,叹了口气,她不答反问:王爷希望我回答什么呢
她把皮球踢给了他。
她在蓝星的时候见过很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残疾、毁容的病人,这些人的心理会在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和审美折磨中发生扭曲。
他们觉得自己是异类,明明心里笃定了别人会看不起他们、鄙视他们,却还是热衷于一次次去问别人会不会看不起他们,鄙视他们。
你说没有,他们会觉得你是在撒谎。
你说有,他们又会勃然大怒,觉得你果然是看不起他们。
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回答,他们都不会满意。
王妃这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所以选择避而不答裴云之眸中的亮光渐渐散去,逐渐染上了阴霾。
她果然和那些人一样!
不!
她比他们多了虚伪!
阮锦宁又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王爷,对我来说,您的外貌如何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您是美还是丑,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们已经成亲了,而且这门亲事是由皇上下旨赐婚的,无法更改,甚至我们就连和离都做不到。
她将药碗端了起来,将勺子递到了那人的唇边:王爷,该吃药了。
裴云之垂眸看了一眼褐色的药汁,眸中划过了一抹讥讽之色。
他定定看着她,嘴巴却配合地张开,一勺一勺地喝下了碗中的药。
阮锦宁见他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自己却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没有在药里闻到糖或者是蜂蜜的味道。
他究竟是丧失了味觉,还是早已经习惯了这苦涩
亦或者是,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
裴云之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她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正要开口讽刺两句,阮锦宁已经放下了药碗,起身道:药苦,我一时没有准备糖果和蜜饯,所以辛苦王爷先凑合着喝口水冲冲嘴里的味道,下次我会让人往药里面兑些蜂蜜。
裴云之一怔。
她刚才那一脸严肃的表情,竟是在想这个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沙哑的声线转冷:谁会在意那种小事。
嘴上挺硬,但没有拒绝。
阮锦宁莞尔,又拿过白粥来喂他吃。
裴云之没什么胃口,没喝多少粥就喝不下了。
不找茬的他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阮锦宁便扶着他躺下:王爷先睡会儿,等退了烧应该就有胃口吃东西了。
裴云之没说话,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在她转过来的时候又转开了脸。
他是不会睡的,他要偷偷让人给她留一个破绽,好方便她逃跑。
等她被抓回来,表情一定很精彩……
精……彩……
见人睡着了,阮锦宁拿起屋中唯一一个干净的茶杯,端着粥碗出了屋。
将小碗里的粥倒到了一半进茶杯,阮锦宁将茶杯递给盼儿:委屈你了,先喝了这粥垫垫肚子,等中午的时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盼儿赶忙摇头:不不不小姐,你喝,我不饿!
你和我一样,都是昨天一天到现在就吃了点点心,我都饿的不行了,你怎么会不饿
阮锦宁佯装生气:还是说,你在怪我只能让你喝这白粥
不是的小姐!
盼儿急了,生怕自家小姐多想,只能仰头喝下了手里的粥。
抬头一看,只见小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小姐这是为了让她喝粥,才故意吓唬她呢!
这么好的小姐……
她这辈子,一定用命来护!
阮锦宁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碗粥,便回屋研究裴云之的伤情去了。
她从昨晚把脉之后便一直在思索,今早观察了他的脸色和伤口的具体情况,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必须要和他谈成合作的事情才行,不然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思考的时候她也没闲着,给裴云之换了一次尿垫,清理了一次伤口伤的脓疮,以及又换了一次被褥。
期间除了处理个人生理问题外,没有离开房间一步。
而在阮锦宁因为解决个人三急问题而离开房间后不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对着空气冷冷道:给王妃留个口子,在她被抓回来之前,给她提供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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