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伦抓了抓头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蔡军长说的!不过那也是我们心里的想法,就是我们没法说得像军长这么好!你看,现在我们不就把小日本给挡住了么?可见小日本的军队也不难打,实在是东北军无心抗战才会被小日本追着跑!我们十九路军才不会像东北军一样丢人!”
说到这突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东北军的马占山将军是条汉子!我佩服他!”
周文也点头说:“说的是!我们当初还为支援马将军抗日搞过募捐呢!”
陈正伦一听周文的话,大是对胃口,拍着周文的肩膀说:“很好!小兄弟!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也不顾周文痛得直皱眉。
这时,空中又传来了“咻咻”的声音,不过明显比刚才要密集。
战士们用不着陈正伦提醒就都迅速隐蔽了。
陈正伦一眼瞥见无所适从的周文,立刻翻身把周文压在身下。
铺天盖地的炮弹倾泻在阵地上,周文感觉天似乎都要塌下来,陈正伦死死按住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他。
周文感觉似乎是过了一辈子,炮击才终于停止了!
陈正伦抬起身抖掉身上的浮土,突然心中一动,这次炮击明显持续的时间更长,打得也比刚才准,看来刚才只是日军的试射,这回才是正式炮击,很可能过一会日军就要进攻了。
想到这一点陈正伦立刻大声说:“日本兵要上来了,准备战斗!”
从浮土中不断钻出了一个个战士,但有一些却永远也爬不起来了!
周文也从土中钻了出来。
他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战场!可奇怪的是,现在的他一点都不害怕,有的只是兴奋!
看见不但没有丝毫害怕仿佛还很适应这种环境的周文,陈正伦倒也有些佩服了,对周文说道:“看不出小兄弟还有几分胆色!”
周文回以傻笑。
等战士们准备战斗时才发现大半战壕几乎都被刚才的炮击给炸平了。
陈正伦看着甚至不足以遮住下半身的战壕,又看了看身后被炸毁的临时仓库,叹了口气。
别说麻袋早就用完了,就算还剩下,随着仓库的被炸毁,重筑战壕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陈正伦突然面露痛苦之色,随后大声命令道:“大家听着,把所有阵亡弟兄的尸体堆在面前做战壕!快!”
边上的士兵愣住了,说:“营长……”
陈正伦振声说:“弟兄们,我们的身后就是大上海!我们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像我们父母兄弟姐妹一样的上海市民不受小日本的祸害!是为了对得起送我们上战场的广东的父老乡亲!是为了不丢我们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的脸!眼前的这些弟兄已经先我们一步走了,我们也很可能要跟着他们去!但是,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只要我们还在,就要为他们报仇!增援如果没有来,小日本要想通过我们的阵地,就只有踩着我们的尸体!而我们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小日本垫背!阵亡的弟兄如果要怪就怪我陈正伦!我陈正伦发誓,如果我阵亡了,到阎王老子那里我会亲自给弟兄们赔罪!如果能够活下来,我陈正伦一定倾家荡产,厚葬阵亡的弟兄!”
士兵们迟疑了片刻,慢慢地都默默转身,一声不响地抬起了阵亡同袍的尸体,垒在身前,每一个人都是泪流满面。
看着这悲壮的一幕,周文只觉胸口发热,全身热血沸腾,几下就爬到陈正伦身边,恳求道:“陈营长,给我一支枪吧!你说过的,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小日本垫背。
我也要杀日本人!”
陈正伦看着周文热切的眼神,终于下了决心说:“好!二蛋,给他一支步枪,还有刺刀。
”
向各连送慰问品回来的二蛋立刻从地上捡起一支上好刺刀的步枪,递给周文。
枪身上还带着血迹,看来是阵亡战士留下的。
陈正伦虎着脸看着二蛋说:“我打你个死仔!把你自己的枪给人家!人家第一次摸枪你就给带血的枪?不吉利知不知道?”
二蛋被训得低下了头,正要从身上卸下自己的步枪,周文已经抢过了那支带血的步枪。
陈正伦愣住了。
周文笑笑说:“陈营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枪上面留下的是忠义之士的碧血,哪里会有不吉利这种事情?周文何幸,能继承烈士遗志!今日之事,最多就是一个死!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当顶天立地!又何惧一死?我周文为国而死,就算不能青史留名,只要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即为死得其所!”
陈正伦感动道:“好!小兄弟!老哥我当兵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能像你这么有胆色的!来,老哥教你怎么用这枪。
”
让陈正伦吃惊的是,他只是粗略地向周文讲解了一遍如何持枪,以及装弹、上膛、退壳和瞄准的动作,周文立刻就明白怎么使用步枪了,而且据枪、瞄准、击发的动作都做得中规中矩,试射了十来枪后居然可以打中陈正伦指定的目标了。
陈正伦忍不住问:“小兄弟,你真的只是学生?以前从没有玩过枪?”
周文笑笑,说:“陈营长说笑了,我真的是学生!哪里能有什么机会玩枪?”
陈正伦指着枪上的一个个部件说:“那你怎么知道瞄准时要用缺口正对准星?还知道打远处的目标时要改变这个表尺?我好像没有跟你解释啊?”
周文恍然说:“哦,原来这叫缺口、那叫准星,这个叫表尺。
嗯,还真是形象!”
随后又解释道:“这个简单,瞄准其实就是利用了几何中两点确定一条直线的原理。
要想瞄得准自然要保证枪管直指向目标,我看枪上有这么两个点刚好可以确定枪管的方向,吻合后只要对准目标就可以保证枪管和目标在一条直线上所以自然就这么做了。
至于改变表尺,那是因为刚开始我打远处目标时,子弹总是偏低,我才想起这是因为子弹前进时受自身重力影响,走的是一条抛物线而不是直线。
近一点时,抛物线弯的不厉害还用不着考虑,但远了就对射击有影响了,所以我就想到把枪口略微抬高以使子弹射出后的抛物线终点可以上移从而命中目标。
但枪口抬高之后我又发现缺口没有办法和准星完全吻合,这时我就发现了这个,也就是你所说的表尺,是可以移动的,而且在表尺的边上还标有数字,仔细一看,标的是200,300直到1800,单位可能是公尺,表示的应该是射击距离(表尺射程)。
所以在射击远处目标时我就把表尺移动到跟估计距离相应的数字上,没想到就射中了,不过我发现在有风吹过的时候,子弹也会跟着偏,看来射击时还要考虑风向和风力的大小。
陈营长,不知道我这么理解对不对?”
陈正伦听得愣住了,好一会才感叹道:“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啊!不但学得快还能讲出这么多道理!想当年我带这班死仔的时候,光教会他们怎么缺口对准星就花了好几天时间!”
这时只听二蛋紧张地说道:“营长,日本人上来了!”
陈正伦将望远镜从尸体垒成的战壕后微微露出,向前方看去。
周围的民房早就被这些天的激战给移平了,所以现在倒是视野开阔。
只见大概八百米开外,日本兵排列成了整齐的一排排正逐步向阵地接近,已经可以看到“三八式”步枪上刺刀发出的瘆人的幽光。
看样子有两百多日本兵,应该是日军一个中队!
陈正伦缩回了头,又把望远镜递给了周文,示意他看看。
周文也学着陈正伦的样子将望远镜微微探出看了几眼就缩了回来。
看得陈正伦暗暗点头,这才叫一点就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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