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伦突然两眼放光,说:“现在好了,我们打的是小日本!我们十九路军终于可以不用打内战了!说实在的,去年‘九·一八’之后老子就憋着一股气,浑身不舒服!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为东北的同胞出这一口气了!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回保家卫国的岳武穆了!痛快啊痛快!老子活了快三十了,早就活够了!上天待我不薄,就算让我死在这里,也是死在打小日本的战场上!我陈正伦死而无憾!”
说完,陈正伦大声唱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周文听得这居然是岳飞的《满江红》,开始时对陈正伦这个没念过多少书的人居然也知道这首词不由感到有点奇怪,但随后就沉浸在词意之中了,热血渐渐沸腾,眼前仿佛出现了岳武穆手持沥泉枪骑着战马驰骋疆场的威武形象!待陈正伦用力吼出最后一句词时,周文的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陈正伦也是心情激荡,久久没有作声。
良久,陈正伦心情平静下来,看着周文,歉然地说:“小兄弟,对不住。
老哥没念过多少书,只知道这首诗,心里一高兴就唱出来了,唱得不好你不要笑话我。
”
周文立刻说:“不!陈营长,这是我听过唱得最好的诗!正唱出了我中华男儿的报国之心!”
虽然陈正伦把这首《满江红》词说成了诗,但在周文的心目中,对他却没有半分的轻视!陈正伦虽然是个粗人,但却能够真正体会到岳武穆词中的爱国情怀!
他是从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爱着自己的国家!只凭这一点,陈正伦就比那些夸夸其谈的所谓“饱学之士”更加值得尊敬!
周文待心情稍微平静之后才问道:“陈营长,你怎么知道这首诗的?”
陈正伦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说:“说来丢人,这还是我在江西剿共时听一个说书先生说过,后来求他教的!不知为什么,我以前看到书,听到诗啊什么的就头痛,偏偏听那说书先生解释过这首诗后就喜欢得不得了,一心想学会。
后来说书先生花了三天时间教我,我这才能够一字不差的念出来。
我还求他给我写下了这首诗,一直带在身边。
”
说着,陈正伦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这才探手入怀,再拿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油纸包。
陈正论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裹的油纸,从里面郑重其事地拿出了一张写了字的普通信笺纸,递给了周文。
周文赶紧也学着陈正伦刚刚的样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
陈正伦连忙说:“小兄弟,你就不用擦手了!我是个粗人,本就不配碰像岳武穆这种大英雄大豪杰的诗,所以每次拿都要先擦手;你是大学生,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你跟我们是不同的,你拿这诗正相配。
”
周文喉中突然哽住,目中不觉又流出了泪水。
这就是纯朴善良的中国人啊!他们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
周文郑重地接过陈正伦递过的纸,见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整首《满江红》。
字虽然一般,但岳武穆这首词的意境却跃然纸上。
周文默默诵读一遍,闭上眼又回味了一番,才又郑重地交还给陈正伦。
陈正伦接过,又是一层层地包上油纸,放回怀中。
陈正伦再抬起头来看着周文的时候,突然有些哽咽地说:“小兄弟,我陈正伦没用,不能护送你安全回去。
国家缺的是你这样的人,但你却陪我这种粗人陷在这战场上,我陈正伦心中有愧啊!”
周文心中激动,说:“陈营长,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周文今日能够跟诸位爱国将士同生共死是我的福分!作为一个中国人,就算书读得再多,如果不能像陈营长这般真心爱国,跟一只猪狗又有什么分别?”
陈正伦抬起头,突然坚定地说:“小兄弟,你放心,但叫陈正伦有命在,一定护得你周全!”
周文正色说:“陈营长,我周文虽然只是一个学生,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里是战场,没有什么文曲星或是大学生,只有战士!这仗该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不要管我!”
陈正伦看着周文,深吸一口气,说:“可惜!老天没有早叫我认识小兄弟!”
周文淡淡一笑,说:“我们现在认识不也是一样吗?何况就算我们不认识只要大家都是打日本人的那还不是都亲如兄弟?”
陈正伦一拍大腿,说:“对!和小兄弟这样的人说话真是畅快!能认识小兄弟更是我陈正伦的福分!”
周文立刻说:“陈营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想我周文虽然比你陈营长多读了几年书,但若论为国家做出的贡献,我比陈营长可就差远了!”
陈正伦摇摇头,说:“不!我陈正伦是个粗人,有的只是满腔的热血和一颗爱国的心,我能为国家做的也就是流血,最多就是豁出一条命!但小兄弟不一样,小兄弟既然学了这许多的知识,就要想办法把我们中国变成富强的国家!让我们的子孙再也不受别人的欺负!也算是不辜负我们这些在前方流血的将士吧!你为国家做贡献是在将来,不是在这战场上!”
周文愣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陈正伦这样的一个粗人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了尖啸声。
陈正伦面色一变,说:“不好,是小日本的重炮!”
说完大声叫道:“二蛋,立刻通知炮兵弟兄们,叫他们转移阵地,小日本有重炮!”
可是已经晚了,陈正伦话音刚落,炮弹就在身后不远的炮兵阵地炸响了。
看见身后炮兵阵地重炮炮弹爆炸后激起的滚滚烟尘,陈正伦跌坐在地。
后面的迫炮连是旅部直接加强给他的,就是考虑到一营阵地的正面是平地,防守压力比较大,现在炮兵阵地被炸了,而日军将要发动的进攻规模肯定不会比刚才那一次要小,没有炮兵的支援真不知该怎么抵挡?
陈正伦叹了口气,看来刚才日军的进攻主要目的就是吸引自己的炮兵暴露,以便于使用重炮压制。
自己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过了十几分钟,日军的重炮停止了轰击,但迫击炮又开始了火力准备,将阵地反复犁了几遍。
压制得陈正伦他们根本没办法抬头。
又过了有二十多分钟,日军终于发动了决定性的攻击。
七百多名日军潮水般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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